反对运动一直是我特别关心的话题，一篇胡平推送的文章（x.com/HuPing1/status/1811922655102091699）触发了我关于这一话题的感想，所以决定设立“反对运动”版块，并将海外民运的内容集中在这个子版块之下，与有兴趣的人一同探讨。

1、被迫移民
 
这篇文章中谈到 “被动流亡”这一概念，实际上，这一概念与国际关系学下的移民研究中的一个新兴学科，难民与被迫移民研究[1]，有相似之处，该研究认为：一些人离开母国的方式各不相同，但底层原因都是因为需要逃离，与非法移民不同的是，有些人有条件，他们可以选择主动流亡，如以正常的合法途径，包括留学、工作、甚至是结婚等等离开而成为“合法”移民。但只要他们最终选择永久离开自己的国家（永居身份），他们与难民一样，其离开的原因也都是被迫的，正如胡平所说，他们是被动流亡者，因为他们的动机就是要离开母国。
 
与合法移民相对应的是非法移民，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非法移民下又包括两大群体：一是经济难民，但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非法移民中的绝大部分是难民。难民（包括战争冲突难民）中的99%都是非法移民。联合国难民署公布的最新难民人数已超过一亿，非法移民远不到这一数字。难民中的8500万都在一些经济落后、国土面积小的难民制造国的邻国。
 
关于难民的一个例外是叙利亚难民，叙利亚青年学生希望借阿拉伯之春的势头在国内掀起民主浪潮，但是，他们的和平抗议遭到武力镇压，许多人被警察抓并被打死。消息被传开后，有人组建叙利亚革命军，内战开始，由此导致20%以上的叙利亚人逃离家园而成为难民。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数百万叙利亚人中九死一生逃到欧洲的，绝大多数是中产，他们有亲戚在欧洲，而他们中的许多与当年学生抗议运动有关。但是，他们遭到了全世界的歧视而不是接纳。原因是，没人同情你在国内曾经为民主转型而作出努力。
 
许多海外华人，加入到西方本国人排外的潮流，成为坚定的排挤非法移民的人，原因就是，他们是“合法”的。而这些人中不少人曾经也是难民，然而，他们自认为，难民不是非法移民。但如果未来中国人也像叙利亚人那样，你会怎么想？
 
2、海外民运
 
海外民运是一个特殊又松散的群体，其中很多人最早期都是难民，然而，由于排它性，这个圈子成为了一个封闭的圈子，有着一种类似于中国历来的闭关文化的特征。这是什么意思？其实，如果按照难民与被迫移民研究的方法，将通过合法途径成为被迫移民的群体也纳入到所有的流亡者群体中，那么，流亡海外的中国人应该是在海外华人的大部分，但是，那些以合法身份进入国外的华裔移民往往与海外民运互相排斥到隔绝的程度，彼此无论是在实际生活中还是在网络上，没有任何往来，彼此无视对方的存在。
 
3、民运投机者
 
胡平是最早离开中国的新移民之一，也一直活跃在海外民运圈，最近他转发的这篇文章解释了他对于海外民运以及自己在这个圈内影响力方面的无奈。然而，我希望说的是，根本原因是“民主运动”在海外被“海外民运”圈垄断了。
 
海外的其他华裔流亡者无法与这个圈子互动，因为，我以自己十多年的经历判断，彼此在精神上差太远。海外民运认为其他华裔都只顾自己在新国家的发展，这当然也不错，我最初也看到这一点。但这只是事情的一方面。
 
另一方面是，如果海外民运真的有号召力有魅力，在自我发展之余是完全可以抽出力量来从事自己所关注的活动的，因为多数全职的工作时间是很有限的，如果真的有一个有吸引力的世界，即使他们有工作，也同样有能力加入。所以，不加入是一种刻意的选择。
 
为什么这样选择？正如文中所说，“海外（民运）一直循环往复，念念有词的是：共产党快下台了，我们的班子还没准备好；邓小平快死了，我们该回去了。之后的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中共最高权力更替……“。
 
如果解读一下，大家都可以看到，他们自认为自己是未来中国的领导人，而作为已经自由的前留学生们，没人愿意跟着他们，因为他们既不优秀也不期望提高，更不具备必要的能力，但是却总是期待以某种“传统“的方式，令大家承认他们才是下一政权的领导人。那么，谁愿意成为被他们利用的工具？
 
相反，更多的人却是把这个民运圈当自己的工具，因为民运圈真的缺少人气，所以他们很容易进入。他们往往通过在这个圈子里闹腾几天以获得永久居留，然后就离开这个圈子。我已经眼见了无数个这样的例子：你会看到他们突然地出现，往往是刚刚离开中国，他们立即活跃在这个圈子里，然后，他们将归于沉寂，无论是否获得了永久居留权。

4、海外运动的潜在力量
 
实际上，很多以合法渠道来到海外的华人都是有能力的，至少，他们就像2019年之后逃离香港的港人那样，能够用当地语言与东道国的人进行有效沟通，他们多数是以留学身份开始，最终，获得永久居留权，从而进入走向公民的通道。如果他们成为反对运动的主力，那么，他们的号召力与现有的“海外民运“会非常不同。
 
但问题在于：他们中的很多人如果真的希望做点什么反对运动，就会想到只能选择加入一个海外民运组织，就好像，你不加入就没有在从事反对运动一样。但是，多数人又不愿意加入这个圈子，于是，他们变成了只顾及个人发展的一些与海外民运没有关联的分散的个体，只有少数年轻的、尚未获得永居身份的留学生会选择加入这种在工作上分不清个人与组织界限的民运组织，然后过一段时间，他们仍然会选择离开。
 
35年来，真正由“海外民运“之外的人组织的致力于促进中国民主自由诞生的组织几乎没有，或者说，完全处于”海外民运“之外而被认为是完全不存在。
 
因此，我认为，如果说中国需要转型，则首先需要集结所有被迫移民的华人的力量，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可想而知国内就更不会有希望了。但是，如果要挖掘这一潜在力量，则需要改变的非常多，其中一个就是要改变“海外民运“对民主运动的垄断，因为”海外民运“的确是没有吸引力和号召力，他们多数是从”自愿者“开始自己的生涯，然后至多变成”志愿者“，缺少必要的训练和基础能力。所以，你很清楚地知道跟着他们将永无明日，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对明日进行打算。”海外民运“的最大行为特点就是：陈腐老套、按部就班、了无新意。

据我的观察，很多新的组织甚至都要进入民运圈混个脸熟才可以获得影响力，这一影响力主要是媒体带来的社会影响力。但实际上，新的行动并非在起步时就需要社会影响力，只有在社会动员时，才需要，但是，很多人并不了解起步需要做什么，因而最关注的是空洞的社会动员。

总之，要想促进中国这一落后文化的土地上产生真正的民主和自由，所有在海外的人都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不是寻求在“海外民运”界得到什么名声。


[1] 难民与被迫移民研究： The Oxford Handbook of Refugee and Forced Migration Studies（难民与被迫移民研究牛津手册），2014，编者：Elena Fiddian-Qasmiyeh, Gil Loescher, Katy Long, and Nando Sigona，ISBN: 9780199652433, https://global.oup.com/academic/product/the-oxford-handbook-of-refugee-and-forced-migration-studies-9780199652433